对于那些真正被称得上传奇和迤逦的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不会出现在地图上。譬如大西洲(亚特兰蒂斯),骷髅岛和天堂岛,壮丽如同神话(“自信点,把如同去掉,它们就是神话,这是它们第二个共同的地方。”有一次安翻着白眼说)。相比之下,樟木沟连它们的十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实际上除了都在地图上找不到,樟木沟和它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前者广泛流传于网络和教科书,而后者,即使是对当地人来说知道的也寥寥无几。这很大一部分的功劳要归于阿爽。对此安总是习惯性的撇嘴和反驳:“地形啊傻子们,地形真的很重要,谁会在意十万大山里的一条小山沟!?就像最好的隐蔽方式就是藏身于茫茫人海,比方说,傲慢如蒂娜或者恐怖如马弗,要是混在春运大军里即使视力好如梆梆肯定都找不到!但也有个别特例,比如我这种人山人海也掩盖不住的美貌!老实讲,要不是薇儿独特(奇葩)的爱好,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在四川西南部的山野里搬石头搬到满手的大泡!!!”
话音刚落乔就朝他得意的脸扔了一个香草蛋糕,那是薇儿刚刚一时兴起烤的,坚硬如磐石,乔暗自庆幸终于找机会把它扔了出去。
那都是很久以前了。樟木沟位于四川西南,和著名的西昌卫星发射基地隔了也就上百座山的距离。遥就出生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村庄。说是樟木沟,其实连一棵樟木也没有,倒
是有很多年代久远的古老桤木,很可能当地人把这两种外形相似并且都喜湿的树木搞混了,又或者是所有的樟木都变成了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木箱子。薇儿更倾向于第一种猜测。总之,某一天薇儿和乔飞越四川凉山州的上空时,从直升机上看到了一整座粉白的山。那是清明过后,漫山遍野的高山大叶杜鹃竞相绽放,入眼是一片灿烂的花朵海洋。
薇儿看的入了神,眼眶悄悄的湿润。这是薇儿其中一个让人特别费解的地方-------太过美好的事物总是让她感动和流泪。而乔特别让人费解的地方是,每次薇儿这样她的脸色都会很温柔。于是乔漫不经心的把直升机停在山涧的平地上,像模像样的伸个大懒腰,“我要累死了,今晚就在这里露营吧。”
开满杜鹃的大山山脚和远处山间河谷平原之间是一片广阔斜缓的缓冲带,密布着黑色腐臭的湿地,湿地里长满了粗壮的桤木,黑色的树干巍巍峨峨,散发着年代久远的腐朽气息,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和山上盛放的杜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片古老的林子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树木尽数枯萎,黑色的苔藓盖满树枝。偶尔有两片新叶从树梢上冒出,也是有力无气焉巴巴的样子。
“它们在极力的挣扎,就像垂暮之年的老者想抓住生命里的最后一丝光亮。”薇儿轻轻的拂过一片树叶,它颤抖了两下便打着旋儿落进了黑色的湿地里。
桤木养水,小小的溪流从地下各处涔涔流出,在偌大的林子里积聚出一个个黑色的沼泽,乔觉得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幽暗密林,寂静而可怖。一只乌鸦很应景的呱呱叫了两声,余音回荡,袅绕不绝。
此时要是突然爬出两只巨型蜘蛛乔也不觉得奇怪。
“是啊,可怜的老年树木!那话怎么说的,树固有一死对不对!我们还是走吧,回到停直升机那块高高的平地。”乔说,薇儿没动,她偏着头,把茶色的长发捋到了耳后,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微风里的蝴蝶一样颤动。乔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上一次她这么做的时候,是在寂檀苑那棵巨大的枯萎了的被原居民奉为神树的榕树下面。
果然,薇儿笑起来,她说:“听,它们在求救!”
“我只听到有东西在挣扎,像是一只倒霉的野狗不小心踩进了泥潭里。你肯定不想弄脏你的新大衣对不对!?”乔话音刚落,薇儿已经拔出小刀划开自己的手掌,血滴滴答答的流进缓缓流动的溪水,氤氲进整个沼泽。
和上次一模一样。
“你到底在干什么?”乔暴怒起来,也和上次一样迅速捏住她的手腕,飞快的撕下一块布条缠住她的手掌,“我记得我们做过很正式的商议,这种事,不管是救人还是救树,都得征询大家的意见并且投票。你简直就是在肆无忌惮的藐视寂檀苑的规定。”乔气的咬牙切齿,“还划手掌,你咋不割脉呢。”
“它一会儿就愈合了,这些树也是。”薇儿开心的看着乔在她手掌上打了一个蝴蝶结。然后乔扭头不理她,一脸抽筋的走了。